茶舍清幽,碧波荡漾,虽然已经是寒冬腊月,但是在HK这个地方,依然不见一丝寒冷。睍莼璩晓还是在之前安云兮赴HK和向东见面的那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她见到了在普罗旺斯一别之后,一直在打探她消息的向东,还有华青帮的任强。

“云老弟,你当初是怎么离开的?我和司徒剑南、任老在出口等了你许久也不见你从密道出来。”向东亲自为安云兮斟茶,同时也给自己和任强添上。

那一日,在安云兮的要求下,他们三人是在中间的时候进入密道的,密道的另一口就是森林的另一个出口,在出口外早已准备了车辆。但是数量却不是很多,不少帮派势力为了争夺车子产生了摩擦,打了一小架,直到卡西出来之后才停止。

他们三人的势力拧成一团占据了几辆商务车,一直等待安云兮出来,可惜直至最后洪霸和卡西出来,也不见她的踪影。

当时他们质问最后出来的洪霸和卡西,前者是沉默不语,后者也没有多说什么。后来,因为担心追兵赶来,他们也就各自散去了。回到自己地盘之后,才开始暗中打听出云社的人当时为什么一个也没有出来。

听到向东的问话,安云兮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帝王绿面具的遮盖让人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是能察觉到她嘴角隐约带着玩味的笑容。

“洪霸临走之际,冲我开了一枪。”安云兮口气淡然的说道,好似这件事稀松平常。

“什么!”向东失声道。手中茶杯里的茶水都差点溅了出来。

就连一向最为沉稳的任强也将双眼睁大,看向安云兮,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的真伪。

安云兮挑唇,也不管他们信与不信,当下把那日的事说了一遍,至于自己是怎么全身而退的,只是用一句‘天不亡我’就轻飘飘的带过了。

说完之后,她便沉默下来,只是懒散、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前轻晃,嗅着茶香,欣赏着湖光山色。

“洪霸,确实有些过分了。”许久,任强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其实,他一开始就相信了安云兮的话,因为她没有必要去说这么劣质的谎言。

只是过分吗?安云兮挑唇。依然不语,清澈的眼眸中倒影着这里的美景,平静得很。

向东的脸色很难看,在任强的话落之后,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沉声道:“这已经不是过不过分的问题了。”

他抬眼看了安云兮一眼,却见她似乎沉迷在美景之中,脸色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洪门会老大当众射杀出云社的社长,两个组织之间已经结下了仇怨……”后面似乎还有话,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看向任强。后者的脸色也是一沉。

洪门会和如今的出云社,在黑道上来说都是庞然大物,如果一旦开战,牵扯到的绝对不只是这两帮,还有依附他们的帮派也会陷入,甚至将整个东南亚黑道卷入其中也都是必然的事。

东南亚黑道格局一乱,无数人的利益受影响,这是所有人都不乐见的。可是,洪霸这么做已经是不义在先,总不可能让出云社大度的一挥手说不介意。这样的话,出云社以后也不用在黑道混了。

这样一来,大战岂不就是在顷刻之间?

向东越想,眉头就皱得越深。任强则是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已经老了,如今正是培养继承人,华青帮政权交替的时候,所以这些年,华清越发低调。如果这次洪门会和出云社真的开战,恐怕华青帮被卷入也在所难免。

“云老弟,你想如何处理?”向东试探的问。

安云兮缓缓转头,看向向东,嘴上带着笑意,眼眸中却一片冰冷。“大哥知道小弟的性子一直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别人冲我开了一枪,我总要还去一枪才了事。”

这句话说明了安云兮的态度。

向东和任强交换一个眼神,前者一拍大腿,怒斥:“这个洪霸糊涂啊!”

糊涂?安云兮可不觉得他糊涂,相反她觉得洪霸倒是擅于把握机会。洪霸想杀她的心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其实这也能理解,洪门会是这百年来东南亚最强大的组织,可以说他就是东南亚之王,所以他的女儿洪莲才被黑道中人称为东南亚黑道第一公主。

可是,如今冒出一个出云社,处处抢风头,立山头,扩张势力,这让他愤怒,也让他紧张。好几次,他都想利用出云社在东南亚搅风搅雨的机会,站在道义上除掉出云社。可惜无人附和,他一人势单力孤,也不会傻得就这样与出云社两虎相争,凭白留了便宜给别人。

之前,在古堡会议厅中,摩罗根拿她做人质时,他就曾动过杀她的念头,只不过那杀机过于明显,让安云兮感觉到,给了他一个眼神警告。

之后的混乱,恐怕让他觉得她已经记下了这个仇,与其等到事后被动,还不如找寻机会杀了自己,争取主动,说不定还能让政府军帮他背黑锅。

至于当时在场的卡西,利益之下,一切都好商量。何况,等他洪门会灭了出云社,就算爆出他杀了出云社的社长,恐怕也不是一件坏事。

安云兮大致分析得出来洪霸的动机,所以她才觉得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男人其实并不糊涂,相反还很聪明。

如今,他行动失败,返回东南亚,恐怕已经开始在暗中布置一切了吧。这么说来,几个月后的东南亚黑峰会,说不定就是一个为出云社准备的陷阱。

思及此,安云兮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向东叹了口气,语气苦涩的道:“看来我们兄弟二人是同病相怜了。”

安云兮一挑眉,这话又是怎么个意思?

向东抿了抿唇,道:“老弟和任老都是我的至交好友,不是外人,今日将二位请来相比二位心中也猜出了些端倪。”

安云兮和任强都是沉默不语,静静的等待向东把话说完。

“我说和云老弟同病相怜,那是因为,这段时间我新义安和洪门会摩擦也多了起来。”说着,向东原本平静的脸上,多了几道狠戾的裂痕:“原本是各干各的,但是他洪门会却多次黑吃黑,夺了我新义安的货,我上门讨要,他却不认账。反而把我讥讽一番,这些年洪门会真是越发嚣张了起来。”

“我的货,他也吃了两单。”任强此时也慢悠悠的说出一句话。

“什么!他连华青帮的货也吃?”向东不经意外而且震惊。华青帮可算是东南亚第二的大势力,和洪门会比起来也只弱一筹。洪门会这样做,是想要挑起各个势力对他的不满吗?

洪霸并不像是这么自大的人。

“我倒是比较好奇洪霸为什么这么做。”安云兮若有所思的道。

向东和任强沉默下来。不错,为什么要这么做,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货虽然价值不菲,但对于洪门会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买卖,为什么他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劫货,惹出纷争?

他这样做的背后,目的是什么,又能得到什么?他们可不相信洪霸得到的仅仅就是那几批货。

“或许其中有些什么隐情,我们还不知道。”向东想来想去也只说了句无用的话。如今,他们手中的情报都没有什么能明确指向洪门会异常的,没有情报可以分析,自然也就只能凭空猜测。

而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凭空猜测的人,更不喜欢仅凭猜测就下决断。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搜集有关于洪门会最近的情报,知道他们暗中在谋划什么。

向东想的也是安云兮想的,只有有了进一步的情报,才能知道后面该怎么做。可是,洪霸给自己的那一枪,却不能不报。既然如此,洪霸就拿他在泰国的地盘来还好了,主动出击试探,说不定还能把这扑朔迷离的事看清楚几分。

向东和安云兮各自在心中做下决定,而任强在沉默之后,缓缓睁开双眸,看向远处,喃喃的说了一句:“起风了。”

……

结束了与向东和任强的会面,安云兮换下云少的装扮,恢复少女的本来面目去了出云社在HK的分部。这个分部的负责人叫杨勇,不错,就是‘智狐’杨勇。

当年,他答应为出云社办事,出云社为他治疗身体。之后,在他完成任务,战魂帮处于一片混乱时,他被苏禾秘密接走,在安云兮的安排下进入云中城治疗。

当他的身体好转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和什么样的势力在做对。之后,他便加入了云中城,成为了出云社的一方诸侯。

如今,华夏境内的出云社被分为南北两部,北方是小解坐镇,南方是无弦坐镇。在HK这个特殊的地方,就交给了杨勇。或许是变节来到出云社的缘故,杨勇来到HK之后,一直在用心卖力的做事,不仅将自己的特长发挥,而且还不断补足自己以前未曾注意到的缺失,再加上有新义安的辅助,HK出云社倒也是发展的前程似锦。

而苏禾,那个隶属于幽组的女人,在完成任务之后,也归了队,只是在假期的时候会经常来HK,和杨勇之间有着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情感牵绊。

中环,是HK最繁华,最高端的商业圈,也可以说这里是有钱人,上流人士的消费圈。而出云社HK的总部就坐落在这。

出云社在HK成立的公司并不是矿业公司,而是进出口贸易。在这样的港口,这样的环境,进出口贸易是最稀松平常的事。而且,别忘了,在HK,还有一家挂在安云兮个人名下,却从未搭理过的公司,那个半卖半送的货运码头。

那个码头一直是由中乾物流在搭理,而中乾物流是做什么的,除了是‘神幽’成员的输入口之外,还把控着出云社的走私渠道。所以,出云社在HK的这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是做什么的,也就一目了然了。

当然,这些都是出云社内部的事,外面的人不可能会知道。从安云兮的势力发展之始,她的白道精英和黑道势力都是分开的,黑道中情报系统和战斗队列也是分开的,之后又把仲卫华提出来作为了整个势力的监督系统,这些系统都像是机器上的零件一样,各司其职,却又关系密切,相互合作,共同为云中城这个庞然大物服务。

中云贸易的顶层董事长办公室从公司成立以来就是锁着的,从未对外开放。而今天,它却意外的被打开,并且从那独立的直达电梯门口到楼顶的办公室每个关卡都有黑衣人的把守,让一大早来公司上班的员工都好奇的张望,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要过来。

可惜,他们再怎么张望也无济于事,他们想要知道的大人物,早就已经坐在顶楼那个豪华巨大的办公室里,慵懒的躺在舒适的老板椅上,对着玻璃幕墙俯瞰大地。

在大得可以直接躺下去睡觉的办公桌前面,他们的老总杨勇正恭敬的站着,等待那背对着他的人儿吩咐。

“最近过得如何?”安云兮的椅子慢慢转过来,两只手肘都靠在扶手上,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一手伸出食指随意的在扶手上敲打着。

“很好。”杨勇有些紧张,甚至手心都已经出汗。他不敢抬头,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他曾经是出云社的对手,曾经有不少的出云社社员死伤在他的算计之下。而他也最终成为了出云社的手下败将,甚至被成功策反,调转枪头算计了他的老东家。

这些复杂的经历,让他每一次见到这位云中城的‘神’都有一种紧张感,几乎连心跳和呼吸都无法掌控。

安云兮轻点颌首,缓缓的道:“杨勇,你要记住。从你加入出云社的那一天开始,你的过去就死亡了。如果你依旧被过去的事情所困扰,那就给我滚回云中城去,到基地学校帮我培养几个数据分析师还作用大些。”

杨勇心中一凝,立刻答道:“是。”

同时,他心中也莫名的为之一松。他不是蠢人,知道安云兮这番话中的意思是在宽慰他,让他知道,在她这个大老板的心里对他没有芥蒂,如果他还继续质疑自己这不干不净的身份,那无疑就是作茧自缚了。

安云兮的本意就是顺路来看看HK出云社的状况如何,之后就赶回家过年等开学。却不想,在临走时杨勇为她准备的晚宴上,却偶遇了一位故人。

说是晚宴,其实也就是在中环一家高档酒楼定了一间包房,杨勇陪着自己吃顿便饭罢了。只是没想到吃到一半,门外就传来了争吵声,那其中一道声音还让安云兮颇有些熟悉。

安云兮挑了挑眉,放下了筷子。杨勇见状,以为是外面太吵影响了云少用餐,便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一切,安云兮都没有阻止。

包房门刚被打开,就有个人影跌撞着向里面摔了进来,杨勇敏捷的避过,那人失去力量摔在地上。

安云兮看向摔在地上那人,眉梢轻挑,心中诧异:这HK陈家的三少爷怎么落到如此境地?

“亨瑞!”一个好听的女声传来,接着安云兮就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冲进来,想要把陈亨瑞从地上扶起来。

只是奈何她力量太小,费了几次力都无法将陈亨瑞从地上扶起,只能以求助的眼神看向站在门边的杨勇。

而这时,门外又出现了几个带着冷笑的男人。

见到那几个男人,漂亮女人的脸上出现几分恐慌,更加着急想要扶起陈亨瑞。只是,现在陈亨瑞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醒,所以半天也没有起来。

安云兮给了杨勇一个眼色,后者意会,上前对那几个男人冷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正在用餐吗?请出去。”

这时,酒店方的人也赶了过来,见到这个情况,那经理脸色一白,赶紧三方赔礼,这里的三方势力,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酒店经理能得罪得起的。

他身后的服务员在得到经理的暗示后,急忙走过来想要扶起陈亨瑞,可是那厮居然拒绝他们的搀扶,就躺在地上不肯起来。这让坐在后面默默观察的安云兮不由得皱了皱眉。

“亨瑞,你先起来啊!”女人哀求的道。

可是陈亨瑞却不愿理会,反而手臂乱挥着,想要把她推开。

“陈三少,您欠我们大哥的钱可到了还债的时间,若是再不还,我们可就按照道上的规矩,把你的女人抓去抵债了。”那堵在门口的几个男人领头之人,皮笑肉不笑的道。眼中满是鄙视。

还债?安云兮眉头皱得更深。那女子也露出惊恐的表情,向后缩了缩。

陈亨瑞口中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也不理会几个貌似黑社会人士的话语。杨勇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退到安云兮旁边,弯腰在她耳边道:“那几个是新义安九龙丧标的手下,专放高利贷。”

高利贷?这可有意思了,HK首富最宠爱的第三子居然向高利贷借钱?安云兮笑得玩味。

她挥手屏退杨勇,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陈亨瑞身边,双手插在运动裤的兜里,这样俯视着他。靠近,才发觉他身上有些酒气,英俊的五官也憔悴了许多,下巴上还有胡渣。

这一切都和安云兮认识的陈亨瑞不同,到底最近没有联系的这几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其实,安云兮不知道的是,陈亨瑞的变化也就是这半年的时间罢了。而且,这变化,和他身边的女子有关。

或许是感觉到头上突然多出了一片阴影,陈亨瑞一直紧闭的双目睁开了一条缝隙。当他的视线逐渐清晰,看清楚正俯视看向他的人时,双目突然睁圆,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安云兮知道他认出了自己,挑唇冷笑:“什么时候陈三少变成了一滩烂泥?起来。”

少女清冷的声音,让陈亨瑞的意识迅速回归。几乎没有任何考虑,他就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这让一边哭喊多次都没有效果的女子眼中失去光泽,抬头看了一眼安云兮,紧抿这唇低下头去。

安云兮此时却没有闲工夫去注意那女子的情绪变化,只是和已经站起来面对她的陈亨瑞相互对视。后者有些尴尬的挠头笑道:“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