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芃芃听到这称呼, 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自从她考上京城的大学后, 在村里所有人的眼里,那都是山鸡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很了不得了。

羡慕有之,与有荣焉有之,但更多的是想看看能不能跟着沾点光。

有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袁芃芃倒是没什么膈应的心理, 她要是真有一个正大光明、可以袒露于人前的赚钱途径,她就给村里修路建小学了。

但是, 愿意给众多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乡里乡亲做些举手之劳的事,袁芃芃却不愿意再接触她奶奶那边的人。

老太太心眼偏的没边儿, 大房愚蠢好面儿而又不自知, 二房为虎作伥还觉得自己很善良, 就是小辈,都有袁振富那种被宠坏了的心狠手辣之辈。

一家子都对她不怀好意, 她搭理他们干嘛?

袁艺转到袁芃芃的面前,又怯怯地喊了一声:“堂姐。”

袁芃芃双手抱胸,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堂妹的防备之心。她不着痕迹地把这个长得瘦瘦小小、干干瘪瘪的堂妹给打量了又打量:应该在袁家老宅没过上什么好日子,穿的衣服处处是深褐色或浅灰色的补丁, 脚下的鞋子也破了一个洞, 露出脏兮兮的大脚趾来。

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可比袁芃芃小时候提高很多了,至少乡下的孩子虽然会穿旧衣服, 但有补丁的已经很少了。

而她这个堂妹居然还穿成这个样子, 不是在家里无甚疼爱, 就是袁家老宅的经济状况堪忧。

年代久远,她这几年也不曾关注老宅的人,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这是大房的孩子还是二房的孩子:“你是……”

“我是小艺,堂姐。”这个孩子也猜到了袁芃芃不会记得她,主动发怯生生地介绍自己。

“啊,你是大伯家的老小,对吧?”袁芃芃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关于这个“小艺”的信息。

这个女孩的性格是那种柔顺地不能再柔顺的,之前一直和原主无甚往来,又因为比原主小好几岁,欺负更是无从说起。所以袁芃芃才能勉强和她说上两句话。

“是的。”袁艺十分乖巧地回答。

“你有什么事吗?我有些事,挺赶的,要不咱回头再聊?”

袁芃芃说着,脚下不停地往陈屯方向走去。

“堂姐!”刚才柔柔弱弱、跟个小白兔似的女孩子一下子就要上来抱住了她的大腿,“你救救我哥啊!”

袁芃芃轻而易举地躲开,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有话好好说,咱俩也不熟,不要整的跟我欺负了你似的。”

袁艺没抱上大腿,索性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抽一抽地重复着一句话:“你救救我哥,救救我哥……”

“呵,真好笑,”袁芃芃冷冷地看着她,“虽然你之前因为年纪小还是什么,没欺负过我,所以我现在还能好声好气地在这里听你哭哭啼啼,耽误时间。”

“但你哥那可是真枪实弹想杀了我啊,你还求我救他?”袁芃芃声音更冷,“我不落井下石是把你们给忘了,你现在还往我面前凑?”

“你们难不成,是在找死吗?”袁芃芃最后这两句话,是定定地看着身后不远处的一个草垛说的。

草垛后的人被她盯得心虚,不一会儿就自己乖乖地出来了。

这次袁芃芃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二房家的袁芳。

她对袁芳的记忆还停留在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乖乖地等着张氏回来,给她留了一碗饭,是个孝顺的。

袁芳有些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芃、芃芃。”

袁芃芃一挑眉:“这丫头估计都不记得我是谁了,今天这一出是你指使的?”

袁芳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们本来打算一起来请你的……嗯,后来我觉得,我好像不露面比较好。”

袁芃芃觉得手里的烧鸡都要凉了:“你又有什么事?如果目的和她一样,就不用说了。当年她年纪小,可能不记事,但你应该很清楚,袁振富他开始差点把我打死的。”

“不是不是,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袁芳连忙否认,“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回去吃顿团圆饭。”

“团圆饭?”袁芃芃嗤笑一声,“你是来搞笑的吧?我跟你们,吃哪门子的团圆饭?”

“奶奶她病的很重,可能随时都会……”袁芳努力地解释,却一下子被袁芃芃打断了。

“所以是还想让我为她披麻戴孝吗?说实话,当年她都那个样子了,还能撑这么长时间,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啊。”袁芃芃的言辞之间毫无敬意。

真的,就袁老娘之前干的那事儿,说她这,都是轻的。

袁芃芃还不是之前的那个怯懦的小姑娘,对她小时候受到的很多虐待都无法感同身受,但仅仅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袁芃芃都不希望袁老娘能够安度晚年。

是,重男轻女在乡下是一种很普遍的情况,但是重男轻女到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这是道德品质问题好吧?